"女士,您的婚姻状态显示您是未婚。"
张晓彤愣在原地,手里那张被咖啡渍浸湿的结婚证还在滴水——
原来她这三年的婚姻,全是假的。
而她的丈夫李浩然,早就和别人领了证,对方正是他口中"只是替身"的女人。
而她,成了这场婚姻里最大的笑话。

张晓彤紧紧攥着那张被咖啡泡烂的假结婚证,失魂落魄地上了车。
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,是李浩然发来的消息:“宝贝,我推掉了一个价值百亿的合作,买了你最爱的玫瑰花和草莓蛋糕,只想早点回家陪你,我想你了,你想我吗?”
她盯着这条消息,忍不住冷笑了一声。
笑着笑着,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。
三年来,他每天都会发这样的甜言蜜语,用温柔的话语表达对她的爱。
可原来,他早就背着她和别人成了合法夫妻。
她想起小时候,李浩然为了帮她摘树上的风筝,从三米高的树上摔下来,右臂骨折,却还笑着把风筝递给她:“晓彤,别哭,我一点都不疼。”
她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,他在她家楼下淋了一整夜的雨,就为了等她醒来后第一个对她说“生日快乐”。
她想起十八岁成人礼那天,他包下了整个游乐园,在漫天的烟花下单膝跪地:“晓彤,等我二十二岁,我们就结婚好不好?”
她想起出国留学时,他在机场红着眼眶把她按在墙上,声音颤抖:“两年,我只给你两年,时间一到,我就去把你绑回来。”
在国外的两年,他几乎每天都要和她视频通话。
有一次,她忙着写论文,三天没接他的电话,后来才知道他因为酗酒进了医院。
视频里,他的眼睛通红:“宝贝,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。”
她总是轻声哄他:“快回来了,再等等我。”
回国那天,她没告诉李浩然,想给他一个惊喜。
可推开会所包厢的门,她却看到他抱着一个女孩,吻得难舍难分。
那个女孩的侧脸和她有七分相似。
她的包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转身就跑。
李浩然像疯了一样追出来,她不接电话,他就一直发消息;她不肯见他,他就站在她家楼下淋雨,一遍遍解释。
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
“你出国不让我去看你,我太想你了,才找了个替身……”
“我发誓,只是抱抱亲亲,别的什么都没做!”
“晓彤,我错了,但我真的爱你爱到发疯……”
最后,他在雨里站了三天三夜,高烧到肺炎晕倒,被送进医院,她才心软原谅了他。
后来,他对她依然像从前那样好。
直到结婚后,她发现他的助理换成了陈雨婷。
那个他曾说已经送走的“替身”。
他再次解释:“她父母身体不好,国外生活又不适应,她哭着求我想回京北……”
“她来面试助理时,我完全不知情。”
“她工作能力很强,又是通过层层选拔上来的,我不能随便开除她。”
于是,张晓彤再一次选择了忍让。
没想到忍来忍去,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车子开进别墅区时,张晓彤的眼泪已经流干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刚要推门进去,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李浩然和他朋友的对话。
“我刚从医院回来,陈雨婷没事,只是轻微擦伤,你安心在家陪晓彤吧。”
李浩然靠在沙发上,黑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,双腿随意交叠。
他皱着眉把朋友手里的烟掐灭,声音低沉又冷淡:“跟你说过多少次了,来我家不准抽烟,晓彤不喜欢烟味。”
“好好好,宠妻狂魔。”朋友笑着打趣,“不过我真不明白,你明明那么爱晓彤,当初为什么非要和陈雨婷领证?老实说,你是不是对她不只是替身的感觉?”
空气安静了几秒。
随后,李浩然低沉的声音响起:“是又怎样?”
“我以前也以为她只是个替身,晓彤一回来我就不会再需要她。”
“但她被送走后,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。”
“后来实在受不了她不在身边,就把她接回来,安排在身边做助理。”
“我离不开晓彤,但陈雨婷……我也放不下。”
“晓彤可以享受我光明正大的宠爱,陈雨婷只能在暗处,给她一个名分作为补偿,又有什么不可以?”
朋友叹了口气:“你就不怕晓彤知道?以她的性格,要是发现了,你就算死在她面前,她也不会回头。”
李浩然沉默了一会儿,喉结微微滚动:“那就永远不让她知道。”
张晓彤站在门外,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。
她原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,却发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。
原来极致的痛苦是这样的感觉。
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挖掉一块,却还要继续跳动。
她想起今早李浩然出门前,还温柔地吻了她的额头;想起他每次喝醉后,都会抱着她低声呢喃:“宝贝,我不能没有你”;想起他把她冰凉的手捂在胸口,说:“这里只为你跳动。”
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。
她一路回来时,还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。
现在才明白,他不过是同时爱上了两个人。
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二选一,而是既要白月光,又要朱砂痣。
好!
李浩然不是怕她知道真相吗?那她就让他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“永不回头”。
她转身离开,果断做了两件事。
第一件事,她去申请注销了国内所有的身份信息。
第二件事,她改了自己的名字,叫张欣然。
工作人员告诉她,所有手续将在两周内办妥。

两周后,李浩然就算翻遍全世界,也再也找不到她。
张晓彤转身离开时,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,全是李浩然的未接来电和消息。
她没看一眼,也没回一句。
回到家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
李浩然站在客厅,一看到她就大步走过来,眼底的焦急清晰可见:“宝贝,你去哪儿了?我一回来发现你不在家,等了好几个小时,差点把全城翻遍找你了。”
他的担心看起来不像是装的。
张晓彤怔怔地看着他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她忽然想起高中时,他去参加数学竞赛,她只是晚了一个小时回消息,他就直接弃赛跑回来找她,生怕她出事。
明明是那么爱她的人……
原来给的爱,也不是独一无二的。
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,连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痛,但最终,她只是平静地说:“去逛街了,忘了跟你说,抱歉。”
李浩然松了一口气,把她搂进怀里:“你跟我道什么歉?我不是怪你,只是太担心了。”
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,语气温柔:“好了,宝贝,你前天说想吃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,我去给你做,好不好?”
说完,他松开她,转身走进厨房。
张晓彤站在门口,静静地看着李浩然。
他衬衫袖口挽起,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切菜,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。
她忽然想起,三年前她刚回国时,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,胃病严重到住进了医院。
那时候,李浩然一个从不下厨的千亿总裁,硬是花了一个月时间,跟着顶级厨师学了一手好菜。
有一次,国际视频会议和给她做饭的时间冲突,他直接在厨房架着平板,一边炒菜一边听汇报,吓得一众高管目瞪口呆。
他曾经那么爱她。
可此刻,他的手机响了。
张晓彤看见他瞥了一眼屏幕,脸色微微一变,随即放下刀,匆匆擦了擦手。
“宝贝,公司有急事,我得去处理一下。”他解下围裙,语气如常,甚至不忘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,“菜已经做好了三道,你先吃,不用等我。”
张晓彤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等他离开后,她走到餐桌前,看着那几道还冒着热气的菜,心脏突然疼得有些喘不过气。
她刚刚看清了,那通电话,是陈雨婷打来的。
她没有如他所愿坐下吃饭,而是出门叫了辆车,悄悄跟了上去。
果然,李浩然去的不是公司,而是医院。
医院的VIP病房走廊上,整层楼都被清空了,只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站在病房门口,神色紧张。
院长正弯着腰,低声下气地对李浩然道歉:“李总,实在抱歉,是我们照顾不周,才让陈小姐在浴室摔了一跤,我们一定会加派护工,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!”
李浩然脸色阴沉,声音冷得像冰:“如果再有下次,这家医院就不用开了。”
院长连连点头:“是、是,我们一定小心!”
张晓彤站在拐角处,指尖狠狠掐进掌心。
明明他朋友说过,陈雨婷只是“一点擦伤”。
可现在看来,区区一点擦伤,他却包下了整栋楼,如今出了点小事,更是紧张得恨不得把医院掀翻。
病房门被推开,陈雨婷虚弱地靠在床头,脸色苍白,眼眶泛红。
李浩然快步走过去,握住她的手:“怎么样?还有哪里疼?”

陈雨婷眼眶含泪,声音哽咽:“都怪我不好,被车撞了也就算了,洗个澡还能摔倒,害得你都没时间陪晓彤了……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?我真是个麻烦精……”
“别胡说。”他低声责骂,语气却温柔得不行,“你好好养伤,这几天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。”
陈雨婷抬起湿漉漉的眼睛:“那晓彤呢?”
李浩然淡淡地说:“我会处理好,你不用操心。”
顿了顿,他又加了一句:“我们是夫妻,我陪你,不是天经地义的吗?”
张晓彤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了。
夫妻,好一个夫妻。
可还没等她回过神,下一秒,她竟然看到李浩然摘下手腕上的佛珠,轻轻戴到陈雨婷的手上。
“还有,以后不准再说自己是麻烦精。”
“这串佛珠开过光,我戴了七年,从今往后给你戴,保你平安顺遂。”
陈雨婷感动得泪流满面,伸手抱住了他。
张晓彤站在门外,眼前一片模糊,整个人像是被深海吞没。
那串佛珠,是她十八岁那年,三步一跪,九步一叩,从山脚一路跪到山顶寺庙求来的。
那天下着大雨,她跪到膝盖渗血,掌心磨破,才终于求到住持开光。
回去后,李浩然看到她满身狼狈,眼眶瞬间红了,一把将她抱进怀里,声音颤抖:“晓彤,你疯了吗?谁让你去受这种苦的?”
她笑着把佛珠戴到他手上:“住持说,这串佛珠能保你平安顺遂,长命百岁。”
他低头吻她:“我会戴一辈子。”
此后七年,他确实从未摘下。
哪怕在最正式的商务场合,哪怕在最私密的时刻,这串佛珠始终在他腕间。
可现在,他亲手把它戴在了另一个女人手上。
心脏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割开,疼得连呼吸都困难。
原来,他的一辈子,也不过只有七年。
她转身离开,脚步虚浮,像是踩在棉花上。
回到家时,天色已经很晚了。
她刚进门,手机就震动起来。
是李浩然的消息:“宝贝,公司临时有事,我得去国外出差几天,别生气,回来好好补偿你。”
张晓彤盯着屏幕,手指悬在键盘上方,微微发抖。
她打下一行字:“是要出差几天,还是要陪你的妻子几天?”
但最终,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,眼泪砸在屏幕上,模糊了视线。
接下来,她开始收拾行李。
证件、护照、银行卡……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,她都塞进了行李箱。
三天后,李浩然回来了。
他推开门,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,另一只手提着草莓蛋糕,笑容温柔:“宝贝,我回来了。”
张晓彤站在客厅中央,静静地看着他。
他走过来,把花和蛋糕放在桌上,伸手想抱她:“这几天公司的事太忙,非去国外不可,不然我绝不会离开你那么久,你别生气,好不好?”
她微微侧身,避开他的拥抱,语气平静:“没生气,你去忙你的吧。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不忙了,要忙的都忙完了,接下来就是哄你。”
他牵起她的手,眼中带着期待:“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。”
不等她回应,他就拉着她上了车。
半小时后,车停在一座音乐厅前。
张晓彤走进去,发现整个大厅都被包了下来,四周坐满了人,看到他们进来,纷纷低声议论:“李总真是大手笔,为了张小姐包下了整个音乐厅!”
“听说他特意从国外请了她最爱的演奏乐团,今天一整天都只为她演奏专属曲目。”
“那个乐团现在身价暴涨,保守估计这一趟花了十亿不止。”
“这算什么,李总宠妻可是出了名的!”
张晓彤站在璀璨的灯光下,耳边是众人的羡慕,眼前是李浩然温柔的笑脸。
可她的心,却像是泡在冰水里,冷得发疼。
他给她盛大的浪漫,却给了别人婚姻的名分。
他让她活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,却让另一个女人活在他的结婚证上。
张晓彤坐在音乐厅的VIP座位上,耳边是悠扬的琴声,眼前是李浩然温柔的笑脸。
他俯身帮她拢了拢披肩,低声问:“冷吗?”
她摇摇头,却下意识皱了皱眉,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抽痛。
李浩然立刻察觉到:“是不是生理期来了?”
她感觉到身下的暖流,点了点头。
他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小腹,轻轻揉着,语气带着歉意:“疼得厉害吗?要不我们先回去?”
张晓彤摇摇头。
李浩然拗不过她,只好打电话让助理送生理用品和暖宝宝过来。
在这期间,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,时不时帮她揉揉肚子,低声问她要不要热水或毯子,细致得仿佛她还是他捧在掌心的宝贝。
半小时后,有人匆匆走过来,轻声喊:“李总,东西送来了。”
张晓彤和李浩然同时回头——是陈雨婷。
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,头发微微湿润,脸色还有些苍白。
李浩然脸色瞬间变了:“你伤刚好,谁让你来的?我叫的是王助理吧?”
陈雨婷咬了咬唇,声音轻柔:“王助理正在谈一个项目,我怕张小姐疼得难受,又怕您等得着急,就自己赶过来了……”
她说着,小心翼翼地把纸袋递过来,又补充道:“外面下着大雨,我忘了带伞……不过您放心,暖宝宝和生理用品我都护得好好的,一点都没湿。”
李浩然神色复杂,最终还是先接过纸袋,递给张晓彤:“宝贝,我陪你去换。”
张晓彤没说话,拿着东西去了洗手间。
等她出来时,说好在外面等她的李浩然已经不见了。
李浩然啊李浩然,你负我负得太彻底了!
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撕成两半,痛得她几乎站不稳。
她踉跄着后退,不小心撞到了墙边的装饰花瓶。
“谁在外面?”李浩然冷厉的声音传来。
李浩然追出去时,走廊上空无一人,只有一只橘猫蹲在墙角,警惕地盯着他。
“好像是猫。”陈雨婷跟上来,轻声说道,“你快去陪张小姐吧,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。”
李浩然皱眉:“这么大的雨,你打什么车?就留在我身边。”
陈雨婷咬了咬唇,低声道:“可是张小姐……”
“谁才是你男人?”李浩然忽然捏住她的下巴,嗓音低沉。
陈雨婷脸颊瞬间泛红,小声道:“……你。”
“那就听我的。”他牵起她的手,直接带她回了音乐厅。
推门进去时,张晓彤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,安静地听着演奏。
李浩然松了口气,拉着陈雨婷坐到她旁边,随口解释:“宝贝,外面雨太大,她也喜欢听演奏,就让她留下了。”

张晓彤“嗯”了一声,没拆穿他。
整场演奏会,李浩然依然对张晓彤关怀备至。
他问她冷不冷,帮她揉肚子,甚至低声问她要不要提前离场休息。
可张晓彤知道,他的左手始终和陈雨婷十指紧扣。
她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牵手的时候。
那年她十六岁,冬夜飘雪,他偷偷翻墙到她家楼下,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到她面前,笑着说:“晓彤,我手好冷,你帮我暖暖?”
她红着脸握住他的手,他立刻收紧手指,再也没松开。
那时候,他的眼里只有她。
而现在,他一边牵着她,一边牵着别人。
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李浩然立刻察觉,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:“怎么了?”
张晓彤笑了笑,轻声道:“音乐太感人了。”
李浩然低笑,嗓音宠溺:“真是个小宝贝,这么容易感动,嗯?”
她没说话,任由他帮她擦掉眼泪。
演奏会结束后,人群渐渐散去,李浩然却没让张晓彤离开。
他让人推上来一堆乐器,钢琴、大提琴、小提琴……每一件都价值连城。
“你以前说过喜欢这些乐器,我就花高价把它们买下来了。”他笑着问她,“喜欢吗?”
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刻补充:“张小姐,李总为了这批乐器可是费尽心思,有些是从私人收藏家手里高价竞拍来的,有些是从博物馆借调的……”
陈雨婷站在一旁,眼底闪过一丝暗色。
张晓彤扯了扯唇,刚要开口。
“这是什么?”陈雨婷突然伸手,好奇地拉了拉旁边一根装饰绳。
“别拉!”工作人员脸色大变,可已经来不及了。
头顶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隆声,下一秒,沉重的灯光架和音响设备猛地砸了下来!
电光火石间,李浩然一把拽过陈雨婷,护在怀里滚到一旁。
而张晓彤站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黑影朝自己压来——
“砰!”
剧痛袭来,她倒在血泊中,最后的意识里,是李浩然惊慌失措的喊声:“晓彤——!”
可她知道,他怀里抱着的,是别人。
张晓彤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,十四岁的李浩然还穿着校服,嘴角带着淤青,却笑得肆意张扬。
她一边给他涂药,一边红着眼睛骂他:“你是不是疯了?一个人打三十个,你是超人也不能这么打啊!”
他满不在乎地挑眉:“谁让那群混混抢你的钱?欺负你就是不行。”
少年仰起脸,眼神炽热又坚定:“只要我在,你就不会受一点伤。”
梦里的张晓彤泪流满面,忍不住喊他的名字:“李浩然……”
可他像是听不见,牵着同样十四岁的她,转身走远。
画面骤然翻转——
现实中的李浩然护着陈雨婷,任由她被砸伤,鲜血染红了视线。
她猛地睁开眼,泪水浸湿了枕巾。
还没缓过神,下一秒,她便看见病房里,陈雨婷正哭着扑进李浩然怀里:“怎么办,都怪我……我不该去拉那个绳子,要是我不拉,张小姐也不会受伤……你惩罚我吧……”
李浩然无奈地帮她擦眼泪:“真要惩罚?”
陈雨婷抽噎着点头:“是,做错了事就该惩罚,不然我睡不着觉……”
李浩然低笑,捏了捏她的脸:“那你叫我一声老公。”
陈雨婷愣住:“……什么?”
“叫。”
她红着脸,小声喊:“……老公。”
李浩然揉揉她的头发,嗓音温柔:“既然你叫我老公,就得听我的,这件事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,你不用管了。”
陈雨婷只能乖乖离开。
张晓彤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手指无意识地碰倒了床头的水杯。
“啪——”
李浩然猛地回头,这才发现她醒了。

他快步走过来,眼底满是关切:“晓彤,你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疼?”
他握住她的手,语气懊悔:“对不起,当时太乱了,我认错了人……”
张晓彤闭上眼,没有拆穿他的谎言。
她只是轻声问:“陈雨婷呢?”
李浩然脸色微变,以为她要找陈雨婷麻烦,立刻解释:“她也不是故意的……不过这确实是她的错,我已经严厉惩罚过她了。”
张晓彤想起刚才他让陈雨婷喊“老公”的画面,心想——是这种惩罚吗?
那确实……挺严厉的。
她什么也没说。
没有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认错人,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控诉他的偏心。
只是平静地说:“我饿了。”
李浩然愣住了。
他盯着她的眼睛,终于察觉到一丝异样。
她太平静了。
平静得……像一潭死水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可张晓彤又重复了一遍:“我饿了。”
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。
他只能压下不安,温柔地点头:“好,宝贝,我马上去给你买吃的,你等我一会儿。”
他拿起车钥匙匆匆离开。
门关上的瞬间,张晓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,汹涌而下。
但她立刻抬手擦干。
她看向窗外,阳光刺眼,却照不进她的心里。
爱才会让人歇斯底里,恨才会让人不甘争吵。
可现在的她,对李浩然……既无爱,也无恨了。
李浩然推掉了所有工作,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里照顾张晓彤。
他亲自喂她吃饭,帮她擦药,甚至半夜醒来都要确认她有没有踢被子。
可张晓彤始终平静如水。
直到出院那天,李浩然觉得她闷坏了,特意为她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,庆祝她康复。
宴会厅金碧辉煌,香槟塔堆得像座小山,宾客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间,所有人都在艳羡。
“李总对张小姐真是宠到骨子里了……”
“听说这些礼物全是限量款,有些还是拍卖会上点天灯拍下来的……”
“张小姐真是好福气……”
张晓彤站在人群中央,脸上没有一丝笑意。
李浩然终于忍不住,把她拉到角落,低声问:“还在生气?”
他指腹摩挲着她手腕内侧,语气讨好:“我发誓,当时我真的认错了人。”
“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?宝贝,你说,我什么都愿意去做,好不好?”
张晓彤看着他,忽然笑了:“好啊,开除陈雨婷。”
李浩然神色微变,语气软了下来:“她家境不好,父母又生病,何必做得这么绝?”
张晓彤静静地看着他。
方才还说“什么都愿意做”,可一涉及陈雨婷,他立刻就变了态度。
她刚要开口,李浩然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陈雨婷。
电话那头,她哭得撕心裂肺:“李总……救我!有人找了一群混混……他们要欺负我……”
李浩然脸色骤变:“你说什么?你现在在哪儿?!”
可电话已经挂断。
李浩然脸色阴沉,立刻回拨,却再也打不通。
他猛地看向张晓彤,眼神从焦急转为怀疑,再到压抑的怒意。
“晓彤,陈雨婷在哪儿?”他的声音发紧,还算克制。
张晓彤心脏狠狠一缩。
他不相信她。
他甚至不需要查证,就认定是她做的。
她颤抖着说:“你怀疑我?”
“不是怀疑。”他揉了揉眉心,“只是她刚才电话里说,有人要欺负她……”
“所以呢?”张晓彤声音发颤,“你觉得是我干的?”
李浩然沉默了一瞬,低声道:“我没这么说,只是现在情况紧急……”
“她一个电话,你就紧张成这样?”张晓彤忽然笑了,眼底却一片冰冷,“李浩然,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他眉头皱得更紧:“现在是人命关天,你非要这时候吃醋?”
“吃醋?”张晓彤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,“你觉得这是吃醋?”
李浩然深吸一口气,尽量放软语气:“晓彤,我和她真的没什么,但现在她可能出事了,你先告诉我,是不是你……”
“不是我。”张晓彤打断他,每个字都像是刀割,“我再说最后一遍,我不知道她在哪儿,也没让人动她!”
李浩然盯着她,眼底的焦躁越来越明显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陈雨婷的电话始终打不通。
终于,他彻底没了耐心,一把扣住张晓彤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:“晓彤,我说过我已经惩罚过她了!你为什么还要这样?毁掉一个女孩的清白是最下作的手段,我没时间跟你闹,告诉我,陈雨婷到底在哪儿?!”
张晓彤疼得脸色发白,却倔强地重复:“我不知道!你问多少遍,我都不知道!”
李浩然彻底怒了。
“张晓彤!我真是从没认识过你!”
他猛地甩开她——
“砰!”
张晓彤踉跄几步,后腰狠狠撞上桌角,额头磕在锋利的装饰棱上,鲜血瞬间涌出。
周围一片尖叫:“李总,张小姐受伤了!”
可李浩然置若罔闻。
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,一边打电话一边厉声吩咐:“立刻调监控!查陈雨婷最后出现的位置!”
张晓彤扶着桌角,缓缓站起身。
鲜血顺着额角滑落,温热黏腻,她却感觉不到疼。
比起心脏被撕碎的痛,这点伤算什么?
她怔怔地望着李浩然离去的方向,忽然笑了。
他怎么会管她呢?
他现在满心满眼,都是陈雨婷。
就像从前满心满眼都是她一样。
有人惊慌地围上来,想扶她去医院,她却轻轻摇头,推开所有搀扶的手,一个人走出了宴会厅。
“轰——!”
刚走出去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。
张晓彤回头,看到那块写着“李浩然爱张晓彤一生一世”的鎏金牌匾,重重砸落在地,碎成两半。
她看着那块牌匾,忽然笑出了声。
笑着笑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李浩然,你的一生一世,原来这么短暂啊。
张晓彤一个人回到了家。
她沉默地处理了额头的伤口,然后开始收拾东西。
李浩然送她的项链、戒指、手表,他亲手写的卡片,他们一起拍的相册……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,她都装进纸箱,一趟趟丢进楼下的垃圾桶。
最后一箱丢完时,夜风夹着碎雪吹过她的脸颊。
她站在路灯下,忽然觉得这一切可笑至极。
曾经视若珍宝的回忆,如今不过是垃圾堆里的废品。
转身的瞬间,一个麻袋猛地套住了她的头!
她还没来得及挣扎,后颈传来剧痛,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再醒来时,张晓彤发现自己仍被套在麻袋里,双手被反绑,嘴巴被布条死死塞住。
透过麻袋的缝隙,她看到李浩然抱着陈雨婷坐在高位的沙发上,四周站满了保镖。
保镖恭敬地汇报:“李总,人抓到了,这就是张小姐派去欺负陈小姐的混混头子。”
陈雨婷缩在李浩然怀里,声音怯怯的:“浩然,要不算了吧……你来得及时,我其实也没真的出事……”
李浩然冷笑:“不行。”
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陈雨婷的脸,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:“我舍不得动晓彤,但她敢欺负你,我总要给你一个交代。”
“既然这是她找来的人,我就杀鸡儆猴,让她以后不敢再做这种事。”
张晓彤浑身发冷。
她终于明白了——这一切都是陈雨婷自导自演!
陈雨婷假装被混混欺负后,买通人绑了她,谎称她是欺负自己的头子,就是为了让李浩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折磨她!
她拼命挣扎,想喊李浩然的名字,可嘴巴被塞住,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。
陈雨婷“心软”地叹气:“那……下手轻点吧,毕竟是张小姐的人……”
李浩然眼神一冷:“轻?不可能。”
“敢欺负你,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。”
下一秒,张晓彤被拖到了高台上。
下面是十几米深的游泳池,冰冷的水面映着惨白的灯光。
她被套着麻袋,绑着绳子,从高台边缘猛地推下去——
“砰!”
冰冷的水瞬间灌入麻袋,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像被重锤击中。
水从鼻腔、口腔疯狂涌入,呛得她眼前发黑,肺部像被无数根针扎着,疼得她本能地蜷缩起来。
“救命……救……”
微弱的呼救声被水淹没。
麻袋吸饱了水,越来越沉,像铅块一样拖着她往下坠。
她拼命挣扎,可绳子越缠越紧,勒得她几乎要窒息。
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,绳子突然收紧,她被硬生生拽出水面。
“咳咳咳——!”
她剧烈地咳嗽着,肺里的水混着血丝喷溅出来,还没等她喘过气,身体再次被推了下去。
一次、两次、三次……
每次下落都像被扔进冰窟,每次上拉都像被抽筋剥皮。
反反复复,生不如死。
张晓彤的意识越来越模糊,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,肺部火辣辣地疼,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。
不知道第几次被拉上来时,陈雨婷终于“不忍心”地叫停:“够了……浩然,别再折磨他了……”
李浩然却冷笑:“还没完。”
他接过保镖递来的铁棍,走到张晓彤面前。
“敢动我的人,就要付出代价。”
“砰——!”
第一棍重重砸在她背上,张晓彤整个人猛地弓起,像是被电击的虾米。
剧痛从脊椎炸开,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,她死死咬住嘴里的布条,却还是漏出一声闷哼。
“砰!砰!砰!”
一棍接一棍,毫不留情。
每一击都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敲碎,把她的内脏震裂。
张晓彤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,顺着下巴滴落在地。
九十九棍。
他亲手打的。
打到最后,张晓彤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。
她的意识开始模糊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身体像是被撕成了碎片,又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。
最后一棍落下时,她像破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地上,身下的血泊不断扩大,浸湿了她的衣服,染红了地面。
“咔嚓——”
他抬起锃亮的皮鞋,狠狠碾过她露在外面的手指。
指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,张晓彤疼得浑身痉挛,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。
李浩然这才满意地收回脚,转身将陈雨婷搂进怀里。
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长发:“是不是吓到了?”
“好了,结束了。”
他对保镖挥了挥手,像是在处理一件垃圾:“把这人丢回去。”
说完,他抱起陈雨婷,头也不回地离开,皮鞋踩在血泊里,发出黏腻的声音。
张晓彤嘴里的布条终于松了。
她用尽最后的力气,嘶哑地喊出他的名字。
“李……浩然……”
声音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,却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。
他脚步突然一顿。
可陈雨婷却适时地“晕”了过去,软软地靠在他肩上:“浩然……我头好疼……”
李浩然立刻收回视线,没再管方才的“错觉”,焦急地抱紧她:“我马上带你去医院!”
他大步离开,再没回头。
张晓彤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笑了。
笑着笑着,眼泪混着血水滚了下来。
只要他回头看一眼……
只要一眼,他就会知道,此刻被他折磨得半死的,是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人。
可是他没有。
他的眼睛,全被陈雨婷占满了。
张晓彤再次有意识时,发现自己被丢在别墅的地板上。
浑身湿透,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。
她艰难地爬起来,每动一下,后背的伤口就撕裂般地痛。
手指已经肿得不成样子,指骨断裂的地方泛着可怕的青紫色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
她颤抖着掏出来,看到两条消息——
第一条是李浩然发来的:“宝贝,之前是我不对,不该对你发脾气,我只是不想你做错事,这几天我在医院照顾陈雨婷,就不回来了,等她好了我再回来陪你。”
张晓彤盯着屏幕,忽然笑出了眼泪。
多可笑啊。
他把她折磨得半死,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叫她“宝贝”。
他甚至根本没发现她失踪了。
第二条,是身份注销成功的通知:“张小姐,您提交的身份信息注销和改名申请已通过审核,即日起生效。”
张晓彤死死攥着手机,指节发白。
她终于可以离开了!
她强撑着站起身,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然后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。
这个家里,属于她的东西,她全都带走了。
除了两样——
第一样,是李浩然十八岁那年送的项链。
项链坠子里藏着微型监控,他送她时说:“晓彤,我要时时刻刻知道你在干什么。”
那时候她觉得甜蜜,现在只觉得讽刺。
他大概很久没看过了吧?
但只要他看了,就会知道,是他亲手把她一次次推下高台泳池!
是他亲手打了她九十九棍!
是他亲手踩碎了她的指骨!
第二样,是他追求她时写的情书。
厚厚一沓,泛黄的纸张上还残留着少年时的笔迹——
“晓彤,今天看到你穿了条白裙子,我心跳快得像是要炸了。”
“晓彤,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?我一天都等不了了。”
“晓彤,我会爱你一辈子,只爱你一个人。”
张晓彤轻轻抚过那些字迹,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,他红着眼眶把她抵在墙上,说:“晓彤,没有你我活不下去。”
那些曾经让她心动到睡不着觉的誓言,如今看来,字字荒唐。
张晓彤将项链和情书放在茶几上,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。
出门前,她把手机丢进了垃圾桶,连同所有过往,一起埋葬。
从今往后,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会为李浩然掉眼泪的张晓彤了。
飞机起飞时,张晓彤望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灯火,恍惚间看见十八岁的李浩然站在云层里对她笑。
下一秒,剧痛从肋间炸开,幻像消失,她死死咬住嘴唇,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。
“女士?您需要帮助吗?”
邻座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杂志,敏锐地注意到她额角的冷汗。
张晓彤摇摇头,把脸更深地埋进围巾里,上面还带着地下室霉味,是她在机场卫生间随便买的廉价货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的声音轻飘飘的,“只是有点晕机。”
周子昂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违和感的年轻女人。
她穿着明显大一号的驼色风衣,左手无名指有长期戴戒指的痕迹,右手却诡异地扭曲着。
最令人不安的是,即便在26度的机舱里,她仍在不自觉地发抖。
“我是一名医生。”周子昂递过一张纸巾,“你的脸色很差。”
张晓彤接过纸巾时,他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淤青,那是专业捆绑才会留下的痕迹。
周子昂意识到,这不是普通的家暴受害者。
“谢谢。”张晓彤把纸巾攥在掌心,却没有使用。
她不能留下任何痕迹,尤其是现在。
但只要飞机落地,李浩然就算把地球翻过来也找不到她了。
突然,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腹部直窜上来,张晓彤眼前发黑,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,她下意识去摸,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猩红。
周子昂一把扯开安全带:“空乘!这里需要紧急医疗援助!”
模糊的视线里,张晓彤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快速解开她的衣领。
真奇怪,她居然在这时候想起李浩然的手,昨晚那双手也是这样解开了陈雨婷的衣扣。
张晓彤感觉自己被无数双手托起,像片落叶飘在暴风雨中的海面上,她想起被推下泳池时的感觉,冰水灌入肺部的刺痛,麻袋纤维摩擦脸颊的灼烧感。
最痛的是李浩然那句“敢动我的人,就要付出代价”,每个字都像钝刀在心上凌迟。
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,张晓彤听见自己沙哑的笑声。
多讽刺啊,李浩然亲手打碎的肋骨,此刻正插在她的肺里,他总说要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,最后却成了伤她最深的人。
机舱的照明灯在头顶晃动,周子昂的衬衫被汗水浸透,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正在他手中一点点流失生命,而某种说不清的直觉让他无法袖手旁观。
空乘小声询问:“医生,需要紧急备降吗?”
昏迷中的张晓彤突然剧烈抽搐。
周子昂按住她,转头对空乘说:“联系机场准备救护车,患者有多处骨折和内出血,需要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的手腕忽然被抓住,那双涣散的眼睛奇迹般聚焦了一瞬,周子昂看见里面盛满令人心惊的决绝。
“不要……医院……”张晓彤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,“求你……”
周子昂愣住了,他鬼使神差地点头:“我在郊区有疗养院。”
她在一片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。
阳光透过纱帘落在被单上,张晓彤怔怔地看着天花板,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,直到一道低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:“醒了?”
她猛地转头,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。
男人手里拿着一份病历,见她醒来,随手合上,语气平静:“你在飞机上内出血昏迷,我做了紧急处理,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张晓彤下意识摸向腹部,疼痛已经减轻许多,但皮肤下仍残留着钝痛,她张了张嘴,声音嘶哑:“……谢谢你。”
男人点点头,将一杯温水递给她:“我叫周子昂,是医生,这里是我的私人疗养院,很安全。”
水杯温热,张晓彤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,她垂眸沉默片刻,轻声道:“张欣然,我叫张欣然。”
张晓彤在疗养院住了下来。
周子昂每天会来查房,但除了必要的医疗询问,他从不探听她的隐私。
直到某天换药时,护士不小心碰倒托盘,金属器械砸在地上的声响让张晓彤猛地一颤,条件反射地蜴缩起身体。
周子昂的手顿在半空。
他看着她下意识护住肋骨的姿势,视线扫过她手腕上未消的淤青,忽然开口:“这些伤,不是意外造成的。”
张晓彤呼吸一滞。
周子昂没有逼问,只是平静地帮她拉好衣领,声音很淡:“如果你不想说,可以不回答,但如果有需要,这里的律师和警察都可以帮你。”
张晓彤攥紧被单,摇了摇头。
周子昂没再说话,转身离开时,张晓彤忽然叫住他:“谢谢。”
他回头,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:“不过,真的不用了。”
疗养院的日子平静得近乎虚幻,张晓彤的身体渐渐恢复,她偶尔会去花园里晒太阳。
某天下午,她路过会议室,无意中听到周子昂正在和人争执。
“对方死咬着这个价格,我们不可能妥协——”
“但市场数据明明显示他们的估值虚高了至少30%。”
张晓彤脚步一顿。
她鬼使神差地推开门,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,周子昂皱眉:“欣然?”
张晓彤抿了抿唇,指向投影屏上的财务报表,片刻后,她开口:“第三页的现金流预测有问题,他们隐藏了一部分债务,如果按这个方式计算,实际溢价应该上调15%。”
会议室鸦雀无声。
周子昂盯着她看了几秒,忽然将文件推过去:“继续说。”
次日,周子昂将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:“并购案解决了,如果你有兴趣,可以来我的公司做战略顾问。”
张晓彤怔了怔,忽然笑了:“你不怕我是商业间谍?”
周子昂靠在桌边,看着她,语气平静:“我查过你的背景——当然,我什么都没查到,但我的直觉告诉我,你值得信任。”
医院VIP病房里,消毒水的气味被一旁摆着的百合花香掩盖。
李浩然坐在床边,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,勺子在碗沿轻碰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雨婷,再喝一口。”他将勺子递到陈雨婷唇边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,“我熬了四个小时,把油都撇干净了。”
陈雨婷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,就着他的手小口喝着,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道阴影:“浩然,你在这儿陪我,晓彤会不会……”
“她不会介意。”李浩然打断她,语气笃定得像在说服自己,“晓彤最懂事了。”
可当他放下碗时,瓷勺与玻璃茶几相撞,发出突兀的“叮”一声。
这声响像一根刺,猛地扎进他的太阳穴。
已经三天了。
三天没有张晓彤的消息。
他摸出手机,锁屏亮起,是张晓彤恬淡的睡颜。
【17:03,宝贝,我晚点回去】
【22:47,还在生气吗?】
【次日09:15,晓彤,接电话。】
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今早,绿色的气泡孤零零悬在对话框顶端。
“我去打个电话。”他忽然站起来,西装裤腿带翻了矮凳。
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,李浩然第三次按下拨号键。
机械女声用中英文重复着“暂时无人接听”的提示,这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形成诡异的回声。
他又拨通了助理的电话。
“小王,你现在去别墅一趟,”他沉吟片刻,没说是要确认张晓彤的位置,只说是要检查别墅的门禁情况。
大概半小时后,助理回消息说:“李总,别墅安保系统显示一切正常,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什么?”
“厨房垃圾处理器三天没启动过,智能管家记录显示最近一次使用是您离家那天。”
李浩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
张晓彤有洁癖,绝不会让厨余垃圾过夜。
指纹锁发出熟悉的“滴”声,玄关感应灯应声而亮。
但面前是一片漆黑,没有留灯,甚至他开门到现在,别墅里始终是一片死寂。
“晓彤?”他的声音在挑高客厅里荡出回音。
无人回应。
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已经消散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空旷感。
李浩然站在别墅的主卧门口,他的心脏莫名跳得很快,一股恐慌感弥漫上心头。
而当他缓缓推开门,眼前的景象让他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。
衣柜大开,她的衣服一件不剩,梳妆台上,她常用的香水、首饰盒全部消失。
床头原本摆着的合照也不见了,如今那里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相框。
他的心脏猛地一沉,快步走向书房,拉开抽屉,护照、身份证、银行卡,所有能证明她存在的东西,全部不见了。
只有茶几上,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。
一条项链,和一沓泛黄的情书。
李浩然颤抖着手拿起那条项链。
这是他在张晓彤十八岁生日时送给她的,这么多年,她从没摘下过。
而现在,张晓彤不知所踪,这条项链被孤零零地留在这里。
李浩然不敢相信那个最坏的可能性,他拿出手机,再次拨通了助理的电话:“现在立刻去查张晓彤的去向,动用所有关系,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。”
电话那头立刻应声,一时之间,他耳边只有键盘敲打的声音。
李浩然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。
片刻后,助理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:“李总,张小姐的身份信息……已经被注销了。”
注销身份?
张晓彤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注销身份?
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
李浩然眼睫颤抖,手掌在不知不觉间收紧,泛出死白。
手心里的刺痛提醒了他。
对了……还有项链,项链里说不定会有关于张晓彤去向的线索。
他猛地转身冲向书房,调出录像。
但出现在眼前的监控画面,将李浩然的大脑打得一片空白。
画面里,陈雨婷站在高台边缘,嘴角噙着冷笑,而麻袋里的人在挣扎,布料滑落的瞬间,他看清了那张脸。
李浩然的呼吸停滞了。
苍白的面容,凌乱的长发,嘴角渗出的血迹。
那是张晓彤。
李浩然的手机从手中滑落,屏幕砸在地上,裂出一道细长的纹路。
他盯着监控画面里张晓彤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,胸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撕开,痛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怎么会是她?
他明明以为那是王明口中的“混混头子”,明明以为自己是在为陈雨婷讨回公道。
可画面里的每一帧,都像一把尖刀,狠狠刺进他的心脏,提醒他——他亲手将自己最爱的人推向了深渊。
他跌坐在书房的地板上,脑海里回荡着张晓彤最后那声微弱的呼喊:“李……浩然……”
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,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破碎。
他猛地抓起车钥匙,冲出别墅,开车直奔医院。
陈雨婷还在VIP病房,脸色依然苍白,但看到他时,眼中闪过一丝欣喜:“浩然,你怎么来了?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忙公司的事。”
李浩然没有回应,眼神冷得像冰,声音低沉得可怕:“那天在高台上,麻袋里的人,是谁?”
陈雨婷的笑容僵在脸上,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被单:“你……你在说什么?我听不懂。”
“别装了。”他一步步逼近,目光像是能将她刺穿,“我看了项链里的监控,里面的人,是张晓彤。”
陈雨婷的瞳孔猛地收缩,嘴唇微微颤抖,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声音带着哭腔:“浩然,你怎么能怀疑我?那天我真的被混混围住了,我吓坏了,才给你打电话……”
“那麻袋里的人呢?”李浩然打断她,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你为什么告诉我那是混混头子?为什么让我以为她是害你的人?”
陈雨婷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,她扑过去想抱住他,却被他一把推开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啊!是保镖抓的人,我以为他们查清楚了……”
“够了!”李浩然怒吼,额角的青筋暴起,“陈雨婷,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?那些保镖是你的人,你敢说你没安排这一切?”
陈雨婷瘫坐在地上,泪水模糊了她的脸,她哽咽着说:“我……我只是太爱你了,浩然,我怕张晓彤会把你抢走……我只是想让她离开你,我没想伤害她,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被打成那样……”
李浩然闭上眼,胸口剧烈起伏,像是在极力压抑某种即将爆发的愤怒。
他想起张晓彤在医院里那平静得像死水一样的眼神,想起她额角流下的鲜血,想起她被自己推下高台泳池时那绝望的挣扎。
每一幕都像一把刀,在他心上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。
他猛地转身,声音冷得毫无温度:“从现在起,你不再是我的助理,也不再是我的妻子。”
陈雨婷愣住了,像是没听清他的话:“浩然,你说什么?”
“我会让律师准备离婚协议。”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,“陈雨婷,你最好祈祷张晓彤没事,否则,我不会放过你。”
病房门“砰”地关上,陈雨婷的哭声被隔绝在门后。
李浩然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夜,脑海里全是张晓彤的影子。
他去了她常去的咖啡店,去了他们一起看烟花的游乐园,甚至去了她小时候住过的老街。
可每一个地方,都空荡荡的,没有她的踪迹。
他终于明白,她真的走了,带着满身的伤和对他的失望,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
张晓彤在疗养院的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,像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。
她的身体在周子昂的精心治疗下逐渐恢复,手指的骨头虽然还不能灵活活动,但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钻心地疼。
她接受了周子昂的邀请,加入了他的公司,担任战略顾问。
每天埋头于财务报表和市场分析,她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自己,那个曾经只为李浩然而活的张晓彤,正在一点点被时间磨平。
某天,她在公司加班到深夜,周子昂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:“这么晚了,还不回去?”
张晓彤抬头,笑了笑:“马上就弄完,明天有个并购案要汇报。”
周子昂在她对面坐下,目光落在她手腕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上:“欣然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,一直没告诉我?”
张晓彤的手顿了顿,笑容淡了几分:“没什么,就是以前的一些旧伤。”
周子昂没再追问,只是轻声说:“如果有一天你想说,我随时都在。”
她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,心头涌起一股暖意。
周子昂从不逼她,却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,默默站在她身边。
这天晚上,她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李浩然站在她面前,眼睛通红,声音颤抖:“晓彤,我错了,回来好不好?”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然后转身走远,身后是他撕心裂肺的呼喊。
醒来时,枕头湿了一片。
她擦干眼泪,告诉自己,那只是一个梦。
可没想到,几天后,她真的在公司楼下看到了李浩然。
他瘦了很多,西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,眼底满是血丝,像是一夜未眠。
“晓彤……”他看到她的瞬间,声音哽咽,“我找了你好久。”
张晓彤愣在原地,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。
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,可看到他的那一刻,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记忆,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。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李浩然苦笑了一下:“我查了所有的航班记录,查了所有的疗养院……晓彤,我知道我错了,我不该相信陈雨婷,我不该伤害你。”
他上前一步,想拉她的手,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。
“李浩然。”她抬起头,目光冷得像冰,“你现在说这些,还有什么意义?”
他的手僵在半空,喉结剧烈滚动:“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,但我不能没有你,晓彤,给我一个机会,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。”
张晓彤看着他,忽然笑了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:“弥补?你拿什么弥补?拿你给我的九十九棍,还是拿你踩碎我的手指?”
李浩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平静却坚定:“李浩然,我们早就结束了。”
说完,她转身走进公司大楼,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。
李浩然站在原地,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颓然地靠在路边的树上。
他知道,这一刻,他彻底失去了她。
李浩然的公司在这之后开始走下坡路。
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,把时间都花在寻找张晓彤的下落和处理公司危机上。
可市场风云变幻,他的竞争对手趁机挖走了核心团队,几个大项目接连失利,资金链断裂的传闻开始在业内流传。
他试图挽救,却发现自己早已心力交瘁。
某天,他在办公室里翻到一张旧照片,是他和张晓彤十八岁那年在游乐园的合影。
照片里的她笑得明媚如阳光,而他站在她身后,眼神里满是宠溺。
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,然后拨通了助理的电话:“把公司清算的方案准备好。”
助理愣住了:“李总,您这是……”
“清算吧。”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我累了。”
几天后,李氏集团宣布破产清算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商界。
有人说,李浩然是因为失去了张晓彤,才一蹶不振;也有人说,他是被陈雨婷的谎言拖垮了。
但只有李浩然自己知道,他失去的,不仅仅是公司,还有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。
与此同时,张晓彤在周子昂的公司站稳了脚跟。
她的专业能力和敏锐洞察力得到了同事的认可,几次关键决策都让公司化险为夷。
她开始尝试新的生活,偶尔会和同事去露营,学会了弹吉他,甚至养了一只名叫“豆豆”的小猫。
可每到深夜,她还是会想起李浩然。
不是因为还爱他,而是因为那些伤痛,已经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,无法完全抹去。
某天,她在新闻上看到了李氏集团破产的消息。
屏幕上,李浩然站在记者的闪光灯下,脸色苍白,眼神空洞。
她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
她没有幸灾乐祸,也没有同情,只是觉得,一切都像一场梦。
梦醒了,物是人非。
几个月后,张晓彤收到了一封匿名信。
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字条。
照片是她和李浩然十八岁那年的合影,背面写着一行字:“晓彤,对不起。”
字条上只有一句话:“我把公司清算的钱,捐给了你小时候住的那条老街的福利院。”
张晓彤拿着照片,手指微微颤抖。
她想起小时候,她和李浩然曾在老街的福利院做过义工,他还笑着说:“晓彤,将来我们赚了大钱,就把福利院翻新一遍,让孩子们住得舒服点。”
她原以为,那只是少年时的玩笑。
可他竟然真的做到了。
她没有回信,也没有去找他。
她只是把照片放进抽屉,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。
周子昂偶尔会问她:“欣然,你真的放下了吗?”
她总是笑笑:“放不下来,也得往前走。”
时间一天天过去,张晓彤慢慢学会了接纳自己的过去。
她开始明白,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,恨一个人也不一定要报复。
她需要的,只是让自己活得更好。
几年后,张晓彤已经成为业内知名的战略顾问。
她在一次行业峰会上,意外听到了李浩然的消息。
有人说,他在破产后回了老家,开了家小小的书店,日子过得平静而低调。
也有人说,他至今孑然一身,书店的角落里,永远放着一张他和某个女孩的合影。
张晓彤听完,只是笑了笑,没有多问。
那天晚上,她独自走在城市的街头,夜风凉爽,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她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,李浩然在烟花下对她说:“晓彤,我会爱你一辈子。”
她没有哭,也没有叹息。
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,轻声说:“浩然,祝你安好。”
然后,她转身走远,脚步轻快,像是在告别一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。
从此,世上再无张晓彤,只有张欣然,那个在伤痛中重生、勇敢向前走的女人。
